IPBES框架下的土著与地方知识体系

一、    IPBES背景下的ILK概述

(一)   IPBES框架下的ILK

于2001-2005年期间开展的千年生态系统评估(The Millennium Ecosystem Assessment, MA)首次在全球层面上对生态系统及其所提供的服务的现状与趋势开展了当时最先进的科学评估，以及就如何保护和利用这些生态系统和服务提供了行动的科学基础。然而，MA中并未考虑或重视现代科学技术体系之外的其他知识体系类型，包括土著与地方知识体系(Indigenous and Local Knowledge, ILK)。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未被纳入到主流科学评估方法体系中的ILK千百年来一直在贡献于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可持续利用，贡献于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维持，其朴素的世界观和理念一直在贡献于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认识到包括MA在内的大规模的主流生态系统评估中欠缺关于ILK知识类型和方法论的考虑，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服务政府间科学-政策平台(IPBES)在建立之初就积极推动将ILK作为重要内容纳入到平台工作中，并致力于逐步提升ILK工作在平台中的重要性。值得一提的是，在平台第五次全会（2017年3月7-10日，德国波恩）中，大部分议题基本是乏善可陈，进展十分缓慢，包括野生生物可持续利用、外来入侵物种和自然价值概念化在内的三项评估工作甚至被搁置的情况下，ILK却成为全会中的一抹亮色。全会通过了将ILK纳入到平台所有职能中的一般模式，受到土著与地方社区(Indigenous Peoples and Local Communities, IPLCs)及成员国的普遍欢迎。

(二)   建立ILK工作组

注意到ILK中所包含的知识、实践和做法对于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维持的重要性，鉴于土著与地方社区(IPLCs)的“天地万物一体”的自然观之于尊重自然、可持续利用生物多样性的组成成分，之于地方社区的可持续发展，之于人类福祉的重要性，又鉴于此类知识类型和世界观尚未被恰当反映到国际相关平台中，IPBES在建立之初便将IPLCs的世界观纳入考虑，并就此议题特设立了区域平衡的工作组(Task Force)和专家团队，探讨如何更有效地利用ILK，为全面包容地决策提供参考。该工作组的主要任务是为平台工作方案的交付品1(c)提供技术支撑，并就与土著和地方知识体系(ILK)合作的方式途径提出建议和备选方案。

截止目前，ILK工作组共召开了六次会议，其中最近的第六次会议于2017年5月8-12日在哥伦比亚Pereira召开，工作组专家，平台全球评估的共同主席，以及其他相关官员专家共同参会。会上讨论了IPBES第一个工作方案中土著和地方知识被纳入的情况，如各个评估中是否适当有效纳入了土著与地方知识的世界观，其习惯性的可持续利用自然的方法与实践。鉴于ILK工作组的专家成员也都参与到了各个评估报告的撰写中，所以每位专家都分享了其所在区域和专题评估中对于ILK的关注情况。会上专家们还讨论了如何跟进平台第五次全会的决定，在平台后续工作中如何更好地与土著和地方社区取得有效合作。

二、    ILK与IPBES平台主要工作的关系

(一)  IPBES平台四大职能中的ILK

平台包括四大职能，一是就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知识现状及动态变化开展定期评估，并做到学术可信、独立且开放供大范围同行评议；二是在不直接开展新研究的前提下，通过促进学术界、决策者、利益相关方之间加强对话，提升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的理解，并整理、总结和凝练出促进各方互动的新的和高水平的知识，促进将学术成果转化并最终落实到政策中去，提升科研成果对于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持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实际意义；三是通过设计和确定与政策有关的工具与方法，贡献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四是开展能力建设，提升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领域的决策水平和执行能力(http://www.ipbes.net/about-us-chin- ese.html)。

ILK工作已融入到了平台四大职能中。具体地，评估方面，包括全球、区域和专题评估在内的所有评估工作中都纳入了ILK内容；在加强学术界、决策者、利益相关方之间有效对话方面，ILK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在民族和地方社区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有效促进了各方对话，通过因地制宜的方式，通俗易懂的语言提升了各方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重要性的理解，并逐渐将对话成果转化和落实到地方政策中；在政策相关工具和方法方面，ILK具有其不可替代的独特优势，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ILK模式和途径是最为有效的沟通模式；在能力建设方面，对于拥有ILK社区的能力建设的成效可间接甚至直接影响到该地区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生态系统功能维持的成效。

(二)  ILK与IPBES平台主要工作相关关系

土著与地方知识体系(ILK)与平台已经完成的关于传粉与粮食生产的快速启动评估，以及与当前开展的各项专题评估、区域评估工作密不可分，并且可预见地将对未来将要启动的搁置的评估起到积极推动作用。下文逐项分析平台各项评估工作中ILK的内涵，以及ILK对各项评估工作的推动作用，并最后提出在今后的评估工作中如何更好地纳入ILK，整合ILK相关成果，将ILK的潜力发挥至最大，推动平台未来工作中ILK与现代科学体系的互补与协同增效，最终贡献于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之于人类的福祉。

1、   平台区域和全球评估工作中的ILK

（1）    平台区域评估工作中的ILK

在区域评估工作中，以亚太区域评估工作为例，各个章节分别选择一名联络员(Liaison person)负责与平台的ILK工作组取得联系，听取专家组成员关于在本章节中如何更有效纳入ILK的建议。此种工作模式强化了ILK工作组对于各章节报告撰写工作的指导和直接技术支持，起到了在区域评估工作中潜在地主流化ILK知识体系的作用。

（2）    平台全球评估工作中的ILK

接下来的全球评估，被认为是平台的核心交付产品，是稳定平台生态位的关键。平台全球评估在范围上与2005年完成的千年生态系统相比，将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优于MA的突出内容就在于，MA更多地是依赖于现代科学一般模式，而并未意识到ILK对于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的重要性，并未将ILK纳入考虑，而平台的全球评估将弥补这一缺憾和信息缺口，将全面梳理多种类型的土著和地方知识体系对于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的重要意义，对于提高人类福祉的重要贡献，将首次在全球范围内评估土著和地方传统知识在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领域的价值。

2、   平台专题评估工作中的ILK

（1）    传粉与粮食生产：ILK知识体系中涵盖许多与保护传粉者、传粉过程，促进粮食生产的知识。许多土著和地方社区在无法获得现代科技的情况下，依然维持着高效的粮食生产，值得深入探讨和分析。已经完成的《传粉、传粉者与粮食生产》的报告中汲取了许多地方社区所积累的与传粉、传粉者与粮食生产的知识，在学术界和决策者中产生了重要影响，提高了各界对于ILK知识对于传粉和粮食生产的重要性的认识。

（2）    土地退化与修复：导致土地退化的其中一个重要驱动因素是过渡的人为干扰，如过渡放牧等，而在ILK知识体系中则以自然承载力为出发点，通过游牧等方式给予自然生态系统缓冲和修复的时间和空间。在已完成并进入最后审核过程中的关于土地退化与修复的专题评估中纳入了ILK体系中关于防止土地退化和破碎化，以及提高土地修复能力的习惯做法，有利于提高学术界和政策决策者对于ILK知识体系对于防止土地退化，提高土地修复能力的认识。

（3）   外来入侵物种防治：由于长期以来有些地区和部门在一定程度上不够重视地方物种和品种，大量引入外来物种，导致了外来入侵物种的泛滥，进而对当地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产生不利影响。而ILK体系则主要致力于继承、培育和保护地方物种，最大化本地物种的经济、社会和生态效益。这种利用ILK知识保护和选育地方物种的做法可有效防治外来物种入侵的可能性。

（4）   可持续利用野生生物资源：ILK知识体系中的习惯做法有助于推动野生生物资源的利用，可持续生产、生活方式，与此同时降低对于周围资源环境的压力。与现代密集型农业不同，ILK知识体系以周边资源环境的承载力出发，避免逾越资源承载力，利于促进生物资源的持续利用。

3、   平台其他评估中的ILK

除上述的区域和全球评估工作外，平台评估还包括情景和建模、有关价值概念化的评估，有关政策支持工具和方法的工作，这些工作中都涉及ILK知识体系。今后工作中可以从地方社区具体情况出发，尝试形成基于ILK知识体系的政策支持工具包和方法论，促进平台成果的有效应用，尤其是在民族和地方社区的应用。

4、   小结

ILK知识体系贯穿于平台评估工作的各个环节和各类评估工作中，包括已经开展的关于传粉和粮食生产的快递启动评估，接近尾声的关于土地退化与修复的评估，未来即将开展的关于可持续利用野生动物资源的评估、外来入侵物种防治，以及自然经济价值概念化的评估。

在工作方式和机制中，为进一步提高ILK在平台评估中的生态位，加强ILK工作组对于各类评估工作中相关内容的指导作用，初步形成了联络员机制(Liaison mechanism)，这有益于提升和主流化ILK在平台评估中的生态位，推动未来评估工作中ILK与现代科学的互补与协同增效。

三、    我国参与平台未来ILK相关工作的建议

土著和地方知识(ILK)被纳入到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服务科学-政策平台(IPBES)框架中，尤其是被纳入到平台各项职能当中，对于拥有丰富生物资源和传统知识的我国来讲是重要机遇。在平台工作进展相对缓慢，评估工作遇到障碍的情况下，我国可以将土著与地方知识(ILK)或者传统知识(TK)为重要突破口，倡导和倡议相关研究项目，将IPBES作为推介生态保护工作的平台，促进我国ILK/TK在IPBES平台工作中的主流化，并以此为契机促进我国平台与履约工作中ILK/TK工作层面的互相补充和协同增效，并借此机会提升ILK/TK相关从业人员的能力建设。

(一) 促进我国ILK/TK在平台工作中的主流化

我国拥有丰富的与生物多样性保护和可持续利用，以及与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维持相关的ILK/TK知识资源，包括选育农业遗传资源的知识、医药相关的知识、可持续利用生物资源的知识、与生物多样性相关的文化知识，以及与生物地理标志产品相关的知识等。提高和扩大ILK在平台工作中的生态位，可有助于宣传我国与生物多样性保护和可持续利用相关的传统和地方知识，贡献于地方和社区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工作，提高当地人民福祉。

(二) 促进平台与履约工作中ILK/TK上的协同增效

平台将ILK纳入到各项评估中，并建立ILK工作组的主要目的是推动土著和地方传统知识体系中与生物多样性保护和可持续利用相关的知识和实践做法能够发挥更大潜力，贡献于人类福祉。这一出发点与《生物多样性公约》(CBD)框架下的与传统知识(Traditional Knowledge, TK)相关的8(j)工作组的使命类似。近年来，习惯性可持续利用生物多样性及其组分成为8(j)工作组的一个重点和热点，即推动“保护并鼓励那些按照传统文化惯例而且符合保护或持续利用要求的生物资源习惯使用方式”，CBD的第十一次缔约方大会还为此制定了一项行动计划，鼓励把习惯性可持续利用(Customary Sustainable Use)纳入到国家生物多样性战略与行动计划中，以及应用传统和地方知识、习惯性可持续利用方式来管理保护区。

IPBES和CBD在此议题是上有着共同的愿景和使命，并且专门为推进相关工作建立了工作组和机制，形成了相关决定。今后在平台工作和履约中可探讨、发掘、整理、提炼并确定平台和公约在ILK/TK工作中的共同关切和交叉点，寻求形成合作机制，从而促进平台和公约在ILK/TK工作上的互补和协同增效，节约和优化平台和公约在ILK/TK工作上的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配置，提升平台和履约工作的有效性。

(三) 提高ILK/TK相关从业人员的能力建设

能力建设是IPBES科学-政策关注的重点领域，并为此建立了专门工作组。在平台第五次全会中通过了关于能力建设的滚动计划，提出了亟待提升的能力建设领域，其中涉及提升ILK相关从业人员的能力建设，希望通过适当地参与机制以提高他们从平台获益的能力。我国作为传统和地方知识丰富的国家，少数民族和地方社区拥有许多与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系统功能维持相关的传统知识、习惯做法和经验。但与此同时，这些知识的持有者和管理者的能力建设又相对欠缺，导致难以将与习惯性持续利用生物多样性，维持生态系统功能的相关传统知识推广到更大范围，发挥更大潜力。而IPBES与能力建设相关的活动和倡议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平台，可以申请与提高ILK/TK持有者、管理人员和相关从业人员能力建设有关的项目，促进ILK/TK相关人员的能力建设，推动ILK/TK在平台工作中的主流化。

综上，IPBES从其理念萌芽到正式建立历经了约十年探索，共召开了五届全会，实施着首个极具挑战的工作方案（5年内完成至少11个评估），开展了与生物多样性保护与人类福祉最为密切相关的快速评估，成果逐渐被政策制定者作为决策参考，由此，尽管年岁尚幼，但平台已然探索出，并随着第一个工作方案的逐项开展和完结，第二个工作方案的循序延展，正奠定并稳固其在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领域作为科学与政策间桥梁纽带，科学评估的可信参考，政策决策的智囊之源的生态位，使人们逐渐认识到，IPBES作为国际社会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持和提升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一种共同承担，能为所有人带来可见的惠益。

我们同时也注意到，要完全发挥平台的四大职能，开展全面的各类评估工作，ILK(土著和地方知识体系)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平台相关工作中全面和有效纳入ILK可极大地促进平台交付产品的兼容并包性和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