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西北部少数民族地区利用草地的传统知识案例的调查与研究

作者：尹仑 任健 张恒

一、前言

在游牧、畜牧和半农半牧的生计式中，牧草和草地都是必要的条件，在长期的放牧过程中，通过不断实践，牧民积累了大量的牧草知识，这些知识对于草地畜牧业的可持续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二、研究地区概况

我们在德钦县和香格里拉县分别进行了调查。

（一）香格里拉调查点的基本情况

其中香格里拉县的调查在小中甸的支特村和拖木南村展开，四个牧场（调查点）的具体情况如下：（1）支特和拖木南村周边牧场：海拔3250m，N:27°29´120˝ ，E:099°51´825˝。牧草主要分布在草坝、湿地、田间、地角。饲养方法有放牧和人工补充草料结合。（2）明举牧场：海拔3137 m，N:27°27´ 954˝，E:099°52´613˝。（3）松宗牧场:海拔3421 m，N：27°32´781˝，E：099°54´ 967˝。松宗属于高山牧场，牧草分布于草坝、林缘、林下、潮湿地、高山草甸。

（二）德钦调查点的基本情况

德钦县则在佳碧村（图2）及巴里达村开展。调查的牧场包括两个，一个是巴里达村的冬季牧场，当地人叫“rubo”，意为“家附近的草场”，位于海拔两千米左右、村落周围的山坡地带。另一个是位于梅里雪山附近，是两个村子共用的一个夏季牧场（图3），当地人叫“Ruei”，位于海拔为2816m，N 28°19´277˝。

三、调查方法

结合野外分布踏查、GPS 数据记录、参与性农村评估(PRA)等方法进行牧草资源的调查，记录在项目区域内重要的牧草的藏名及所处的植物群落类型。牧草的重要与否通过当地年长具有丰富牧草知识的村民判断。报告中所涉及到的牧草都采集了标本。野外分布踏查是实地考察牧草的分布点、所处的生态环境和植物群落状况。内业工作包括数据的综合整理、标本鉴定以及调查报告的撰写。

四、牧草的乡土分类体系

通过对香格里拉县拖木南、支梯及德钦县的巴里达、佳碧村等藏族牧民进行的调查，共整理出牧民对本地牧草的十种分类区别方法，如下：

（一）根据植株的大小进行分类, 高大植物（乔木）–da gui, gu hu（根据藏语的发音，作者用拼音模拟拼写出汉语名称）；中等大小植物（灌木）：gang de shin；矮的植物（草本）–s zha。

（二）根据畜群喜好分类：食口性好：gin, gu lü lü, mi lu；食口性一般：shi lu pa nu （乌鸦的琵琶肉）；食口性极差:家畜不吃,如a duo ri duo;jio nong na， li jia pong。

（三）根据营养含量分类：最有营养的：di ba qiong jie，cha bu lu，jiu ba na ju。

（四）根据饲用效果来分类：增肥类–ba gin ri ma， chuo bo ga；治病类—gü duo。

（五）对于形态相近的植物：则利用正副来进行区分。如， jio na（正）， jio gai（副）；ru nuo（正），ru nuo ru gai（副）.

（六）根据牧草的采集方式分类：分为挖和割的两种类型。挖主要是利用地下的块茎或块根，牧草常见的有Waboma, Wajiuma, Panazua, Gianjiama, Dasimu, Azongxuzong 和  Dongximu。用于割的牧草，主要是植株高大的类型，如Hu, Huohua 和Pazua。

（七）根据生长地点分类：牧草被分为草坝、田边、田间、山坡和雪山上五种。例如：

草坝里的牧草：Panazua, Gianjiama, Pazua。

田边的牧草：Waboma, Wajiuma, Yagema, Azongxuzong。

田间的牧草：Huohua, Hu。

山坡上的牧草：Jiahula, Rongmuronggong, Shuoshu。

雪山上的牧草：Yezi, Lumuyasha, dongzha, Nahua。

（八）根据海拔高度分类：按海拔高度的不同，牧草被分为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的和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下的两种。例如：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的牧草：Yezi, Lumuyasha, dongzha, Nahua。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下的牧草：Waboma, Wajiuma, Yagema, Azongxuzong。

（九）根据生长环境分类：牧草可分为旱生和湿生两种类型。例如：旱地的牧草：Rongqu, Gianjiama, Shuoshu。潮湿地的牧草：Pazua, Panazua。

（十）按照繁殖方式：分为种子繁殖、营养繁殖。例如：Yezi, Huohua, Yagema, Lumuyasha以种子繁殖为主，而 Nawo, Rongba, Gamugeishi 不开花结种子，以营养繁殖为主。

五、牧草的乡土认知体系

这次调查中，我们还整理出牧民对本地牧草的五十种乡土认知。附录1 记录了所采访的乡土专家对50 种牧草的不同的特征的认识和评价，如出草时间、生长环境、主要采食的牲口、管理和饲养的方式以及对牲口的‘效果’的评价。

六、优良牧草

牧草优良与否的认知标准，经过与当地乡土专家的多次访谈，总结出以下几个标准。第一，对牛而言，根据奶产量多少和酥油软硬进行评判。第二，对猪而言，根据毛是否滑顺、肉质是否肥厚。调查中，采访的四个主要乡土专家都对本地牧草从饲养效果上的好坏进行了排序。

（1）中旺的排序：1. Panazua; 2. Kianjiama; 3. Pazua

（2）大吹批的排序：在割的草中，1. Hu 2. Huohua 3. Pazua; 在挖的草中，1. Waboma 2.Wajiuma 3. Panazua 4. Kianjiama 5. Dasimu 6. Azaxuza 7. Dongximu

（3）小吹批的排序：1. Huohua; 2. Hu; 3. Panazua; 4. Jiahula; 5. Waboma; 6.Wajiuma; 7. Kianjiama

（4）其里提的排序：1. Yezi; 2. Lumuyasha; 3. Rongqu（海拔4000 米以上）; 4. Gongzua (3000米以上); 5. Dongzha; 6. Nahua; 7. Mutong; 8. Siren; 9. Mogong。

在以上四位乡土专家中，中旺、大吹批和小吹批常年在海拔3000 米左右的平坝冬季牧场放牧，所以他们认知的草大都生长于村子周围和平坝上。

而其里提则长年在海拔4000 米左右的夏季高山牧场放牧，所以他对雪山上的草较为熟悉。对于以上两个区域的牧草，当地牧民有一个对比的标准。他们认为海拔3500 米以上的牧草叶子呈圆形、营养较高、难消化、催肉；而海拔3500 米以下的牧草叶子呈扁形、营养较低、易消化。因此，在吃海拔3500 米以上的牧草后，母牛的奶产量会提高，出的酥油也较硬。

 

附录 藏族对牧草的认知（限于篇幅，节选十例，原文共有50多例）

1. Pazua

藏语名称：Pazua

意义：猪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底，六月初

生长环境：潮湿的地方

主要饲养：牛，马，猪，羊

利用方法：用于放牧和人工割草

利用时间：五月至九月，幼草，成熟草及干草都可被食用

饲喂效果：喂了Pazua 以后，牛的奶产量提高，出的酥油变硬

特点：遇大雨被水淹后，草变黄，牲畜则不吃

 

2.藏语名称：Zuasha

意义：中间分界的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底，六月初

生长环境：潮湿地方

主要饲养：牛，马

利用方法：用于放牧和人工割草

利用时间：五月至六月，幼草，成熟草及干草都可被食用

饲喂效果：效果不好

特点：牲畜在没有其他草可吃的情况下才吃Zuasha

 

3.藏语名称：Panazua

意义：猪耳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

生长环境：以湿生为主，旱地少量生长

主要饲养：牛

利用方法：人挖，牲畜采食

利用时间：五月至七月，从幼嫩状态到成熟、开花后都可被利用

饲喂效果：喂了Panazua 以后，牛的奶产量提高，出的酥油变硬

特点：种子结实率低

 

4. Zuachu

藏语名称：Zuachu

意义：像粮食的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六月初

生长环境：旱中生

主要饲养：牛，马

利用方法：牲畜采食

利用时间：五月至六月，以幼嫩时利用为主

饲喂效果：喂了Zuachu 以后，牛的奶产量有一点提高，但效果不明显

特点：草成熟后秸杆变硬，牲畜不再采食

 

5. Rongqu

藏语名称：Rongqu

意义：叶子长得高的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

生长环境：旱地田边

主要饲养：牛，马

利用方法：以人工收割为主

利用时间：五月至冬天，从幼嫩到成熟阶段均可被利用，干草用于冬春补饲

饲喂效果：效果一般

特点：晒干后，在冬天喂牛。此草数量较少

 

6. Biebi

藏语名称：Biebi

意义：做玩具马的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

生长环境：旱地

主要饲养：牛，马

利用方法：牲畜采食

利用时间：十一月至十二月，干草和被霜打过后才被食用

饲喂效果：效果不好

特点：新鲜时牲畜不采食

 

7. Dongme

藏语名称：Dongme

意义：红草

出草时间：藏历四五月

生长环境：在潮湿地、旱地均有分布

主要饲养：牛，马，猪，羊

利用方法：人割，牲畜采食

利用时间：四月至九月，草在幼嫩、成熟阶段及晒干后都可被家畜采食

饲喂效果：效果一般

特点：可分为三种类型，第一为生长在旱地的，第二为生长在水边潮湿地的，第三

为生长在被火烧过的地方的。在这三类草中又以第三种草营养最好。

 

8. Kianjiama

藏语名称：Kianjiama

意义：(未知)

出草时间：藏历四月

生长环境：旱地

主要饲养：牛，猪

利用方法：人挖，牲畜采食

利用时间：四月至冬天，草在幼嫩、成熟阶段及晒干后都可被家畜采食

饲喂效果：喂了Kianjiama 以后，牛的奶产量提高，出的酥油变硬

特点：此草数量少，幼草效果不好，成熟草长出和粮食一样的籽籽，有较高营养

 

9. Shuoshu

藏语名称：Shuoshu

意义：(未知)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

生长环境：山脚与山坡

主要饲养：牛，猪

利用方法：作为割草

利用时间：五月至冬天，草在幼嫩、成熟阶段及晒干后都可被家畜采食

饲喂效果：喂了Shuoshu 以后，牛的奶产量提高，出的酥油变硬

特点：成熟草叶子可被食用，但秸杆适口性差，牲畜不喜食

 

10. Kamge

藏语名称：Kamge

意义：白草

出草时间：藏历五月

生长环境：田地边

主要饲养：牛

利用方法：人割

利用时间：五月至冬天，干草可被食用

饲喂效果：效果不好

特点：鲜草不被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