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地区与IPR的抗争（下）

来源：Seedling 2009 7月刊
作者：GRAIN
翻译：成文娟

厄瓜多尔：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暴风雨的前夜

社会运动——特别是对于农民和土著人民——在厄瓜多尔最近的历史上发挥了深远的作用。近代的五位总统中的三位迫于广泛的社会舆论和反对意见而结束了他们的统治，现任总统Rafael Correa也已经感受到了社会运动的强大支持的力量。这一系列过程的背后是社会不公、广泛的贫穷、以及部分土著居民和农村社区的持续的自豪感和身份认同感。与玻利维亚和秘鲁一样，厄瓜多尔的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都十分丰富。但该国的经济十分国际化，美元是该国的流通货币。1972年，石油成为厄瓜多尔税收的重要来源，2008年石油是该国出口总值的60%，香蕉、可可、虾和鲜花也是重要的出口产品。上述的每项经济活动都需要土地和财富的集中，同时会造成大规模的污染和环境破坏，经常引起农村社区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在国民生产总值大幅增长的同时，由于冲突和贫穷，厄瓜多尔也出现了大规模的移民（据估算超过人口总数的20%）。

Rafael Correa总统是2006年参加大选的，他计划通过选举成立一个“宪法委员会”，并起草一份新的宪法。2008年9月，几乎全国三分之二的人口同意颁布新的宪法。宪法的案文主要基于厄瓜多尔土著居民的原则和价值观。两个主要的特点表现为：承认“自然”的权利，尊重自然的完整，包括维持和重建其重要的循环圈、结构、功能和进化程序。新的宪法将尊重自然的权利，保持一个健康的环境，并以合理和可持续的方式利用自然资源作为所有厄瓜多尔人的基本义务。另外一个显著的特点即明确了粮食主权是国家的一个战略目标，也是国家的责任。

对于生物多样性和知识产权，宪法清楚的规定，禁止私人盗用集体所有的知识和遗传资源（第322和402条）。但是这条禁令能否得到遵守并实施还是个问题。新的宪法的实施需要制定大量新的法律和实施条例，而在宪法实施后通过的部分法律说明还是有理由保持警惕的。

到目前为止，政府既未起草新的法律，也没有获得强有力的支持。而法律的内容也并不鼓舞人心，甚至是与宪法相抵触，例如新的《矿业法》就是因此而引起了诸多争端。而对粮食实施国家主权的法律也遇到了诸多问题：由于遭到社会团体的反对，政府起草的最初两稿草案都以撤回告终。由“宪法委员会”起草的第三个版本得到了通过，但是为了引进转基因作物和包含终止子的种子（这是完全不符合宪法要求的），总统对其中的部分内容投了反对票。

因此，我们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性，即未来知识产权方面的法律和实施条例也将会违背宪法中的最佳方面，特别是如果这些法律与实施条例是由厄瓜多尔政府中的保守部门来起草，结果将取决于地方组织和社区以何种程度和何种方式参与新的管理条例制定。

 

玻利维亚：社会活动取得成效，但争端还在继续。

几乎三分之二的玻利维亚人口是土著人的后裔（超过四分之三的农村人口都是土著人的后裔），是拉丁美洲中比例最高的一个国家。玻利维亚的生态系统包括了从寒冷的高地到低洼的热带雨林，同时玻利维亚的生物多样性也十分丰富。玻利维亚拥有大量的自然资源，特别是矿产和天然气，该国也一直是国际上贪婪和无情剥削的对象。玻利维亚是拉丁美洲倒数第二贫穷的国家（仅次于海地）。玻利维亚的人民同时也拥有一个长期的组织和对抗的历史：早期对西班牙入侵者的广泛的反抗，矿工的长期罢工，大量的农民运动也一直是拉丁美洲社会运动的参照。

2005年12月，Evo Morales当选为玻利维亚总统。Morales是艾马拉的一位种植古柯的农民，同时也是受人尊敬的著名社会领袖。他的当选是长期社会运动的成果，包括为土著人民争取他们在自己领土上生存的权利而抗争，反抗由比利维亚和美国政府针对地方社区发起的，所谓对抗可卡因生产和走私的战争，对抗跨国公司对自然资源的剥削和消耗，争取更好的工作条件、更好的教育、更好的医疗条件等等。

Morale竞选中提出一个最为重要的承诺是起草一个新的宪法。尽管富裕地主和商人提出了恶毒的种族主义的反对意见，2006年6月，当局仍然选举成立了一个“宪法委员会”，2009年以绝大多数人的赞同而通过了修改后的宪法。

和厄瓜多尔一样，新的宪法引入了很多土著文化上的原则和概念。诸如，“好生活”（vivir bien）指的是尊重和保护所有人和生物，包括“自然”的尊严和财物。另外一个基本的原则是土著人的自决权，以及对土地的权利，具体包括维持他们对集体所有财产的权利。

《宪法》中有六个条款直接针对知识产权，如下：

第30条：……土著人拥有如下权利……II. 对其知识和科学拥有集体知识产权……

第41条：……III. 获取医药的权利不能受到知识产权和商业权利的限制……

第42条：……传统医药的推广应该包括自然药物及其活性物质，并将相关的传统知识，作为知识、历史和文化产权，作为土著民族和人民的财产来保护。

第100条：……II. 国家应该通过注册知识产权的方式保护知识，从而保障土著民族和人民的无形的权利，以及跨文化和非裔玻利维亚社区的权利。

第102条：国家应该根据相关法律，注册和保护作家、艺术家、音乐家、发明者和科学家对于作品（口头）和新发现的个人和集体的知识产权。

第304条：……II. 土著自治区拥有如下共同的竞争力：……根据相关法律，保障和注册与遗传资源、传统医药和种质相关知识的集体知识产权。

此外，第56条指出每一个人有权拥有集体和个人私人的财产，只要此类财产具有社会功能；只要其利用不对集体利益造成损害，私有财产也是可以批准的。

玻利维亚的立宪仍然在继续，新的宪法需要以现实准则和管理条例形式出现的新的法律来解释。而这也是一个最为主要和复杂的社会工作。目前难以预测新的法律在知识产权的问题上采取什么样的做法。虽然有很多的理由可以保持乐观，诸如对私有权的明确限制，社会组织在讨论中的有效参与，以及对土著和农村社区的观念、价值和原则的大力强调。但是，至少有三个原因我们应该保持警惕。首先，尽管反对者在国家选举和投票中一次次被挫败，但是他们仍然在坚持。他们与跨国企业的联系已经是众所周知，他们将利用他们在国会的地位，尽可能的按照美国的蓝图制定管理条例。第二，“安第斯联盟协议”可能将取得进展。玻利维亚作为联盟的成员国，该国将接受专利，以及对知识和生物多样性的私有制，并依法制定获取和惠益分享体制。新的玻利维亚宪法在这些问题上仍然很模糊。第三，宪法认可知识产权的概念，但这却是与宪法中的一些基本准则相违背的；二者的矛盾必将制造紧张。玻利维亚究竟是陷入一种试图实现“公平”的私有化模式，还是将确保把生物多样性和传统知识的利用、保护和促进纳入到地方和土著社区的制度和价值观之下？结果仍是取决于地方组织和社区在新的管理条例的讨论中参与的范围和程度。

 

国际背景：雪上加霜

这些进展的成果并不完全取决于国家层面的斗争与力量关系。国外的干预和利用并不仅仅是安第斯国家的部分历史，而是在日益增加。美国与哥伦比亚和秘鲁已经签订了FTAs，并利用两个国家政府对更为独立的国家施加压力，诸如Correa和Morales领导下的政府。尽管厄瓜多尔和玻利维亚拒绝了美国提出的先决条件，欧盟表现的比较柔韧，谈判也仍在继续。但是欧盟对知识产权的要求是明确无误的：他们和美国一样要求“最高可能的标准”。欧盟似乎愿意签署一份模糊的基本协议，但是大量的条款为今后强迫采取最糟的知识产权的形式提供了强有力的框架。相反，“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继续就加强在这一区域知识产权而继续活动，在过去三年为该地区的政府官员组织了超过二十次课程和研讨会，说明如何实施所有形式的知识产权。

哥伦比亚和秘鲁公开表示愿意游走在“分而治之”的游戏之中，消除人权和社会权利取得的进展的压力仍然在增长，甚至冒着终止该地区的整体协议的风险。玻利维亚拒绝接受对第486号决议的修订，秘鲁外交部发表公开声明更像是针对一个在战争中的国家，而不是一个产生分歧的老朋友。秘鲁政府采取的其他措施导致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关系降到了近年来的最低点。哥伦比亚与厄瓜多尔的关系也降到了极限，包括边界上的军事冲突。

 

前方之路？

安第斯地区所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知识产权的范围，几乎是一个世纪的统治和反抗，经济剥削和社会公平之间的斗争的一部分。持续的、深远的社会斗争已经引发了我们这里讨论的宪法变革，而未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保持已经实现的成果，并达到安第斯地区的人民真正所期望达到的成果。新部门的力量仍然十分脆弱，而保守部门的力量仍然是根深蒂固，经济部门在法律和监管机制中的每一步可能都将遇到一系列的挫败或是引起争端。

对于知识产权，根本的问题尚未解决。秘鲁否表示他们愿意按照美国和欧盟的要求提交意见，那么地方的意见，比如Cusco当地的意见将面临中央政府的反对。即使Cusco地方政府能够实施新的管理条例，但是仍然要面临生命和知识所有权的问题。在厄瓜多尔，最保守的政府部门和社会机构之间的矛盾仍然很尖锐，只有广泛和勇敢的辩论和动员才能保证宪法的措施能成为现实的政策。玻利维亚政府表示了对地方社区的需要、观点和要求的最大程度的投入，但是仍然面临着一个问题，由于知识产权的概念纳入了宪法，必将引起难以避免的矛盾和潜在的冲突。由于凶猛的反对派势力的存在，以及与美国和欧盟在贸易谈判上的分歧，这些问题可能变得更加糟糕。最终，保护知识和生物多样性不受破坏和私有化的担子还是落在了地方人民和他们的组织的肩上。

 

更多信息参见：

Elizabeth Peredo, Fundación Solon. Racismos estructurales.

http://funsolon.civiblog.org/blog/_archives/2009/5/6/4177230.html

 

秘鲁：亚马逊地区土著人的抗争，2009年5月2日

http://www.greenleft.org.au/2009/793/40809

 

厄瓜多尔矿业法：没有预期的苛刻，2008年6月15日

http://seekingalpha.com/article/81390-ecuador-mining-law-less-harsh-than-expected

 

矿业法信息报告

http://www.accionecologica.org/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935&Itemid=7558

 

原文链接：http://www.grain.org/seedling/?id=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