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戰疫成敗，端視資源公平分配

目前全球疫苗需求极高，远超过现有少数制造厂的生产与供应能力，「疫苗国家主义」加剧了世界不平等。我们不应任由市场力量垄断，左右至关重要的医疗用品供应，反之须确保货源不绝，价格可负担。如今是时候促请我国(马来西亚)政府在世贸会议无条件支持「豁免提案」。既然我国想要在一年内完成疫苗接种，支持提案无疑是保障国民福祉的正确决定，全球人口也将受惠，何乐不为？

【文／林志翰】

刊登于《当代评论》2021年3月1日
原文链接：http://contemporary-review.com.my/2021/03/01/1-339/

首批大约31万剂辉瑞（Pfizer）新冠疫苗，终于在2月21日运抵我国（马来西亚），大好消息振奋人心，举国上下异常关注。对疫情下疲困受苦的国人而言，或许是终结疫情的希望。接种计划于2月26日分阶段启动，首相慕尤丁和卫生总监诺希山率先施打首剂。这项计划的挑战才刚开始，颇有雄心地策划为超过八成或2600万的马来西亚人口在一年内完成接种。不过，除了康希诺生物公司（CanSino Bio）的单剂疫苗外，政府预订的其他疫苗都需注射两剂，目前首批来货仅足以应付0.6%所需剂量。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疫情下更甚。超过半数以色列人口已在2月24日接种疫苗至少一剂，马来西亚才开始了第一剂。截至2月20日，全球共有接近2亿剂疫苗，在87个国家至少接种注射第一剂，同一时间，我国的订货仍未送达。

以目前全球疫苗接种速度，四分之三的世界人口预计至少需等三至五年才完成接种两剂。低收入国家首当其冲，相信会被远远抛在后头。疫情加剧贫富悬殊，全球经济因供应链中断、行动限制而大受打击，预计损失高达9.2兆亿美元。如果继续坐视穷国长期缺乏疫苗，那么发达国家也须肩负一半的沉重代价。

富国广积疫苗加剧全球不公

目前全球疫苗需求极高，远超过现有少数制造厂的生产与供应能力，「疫苗国家主义」加剧了世界不平等。疫苗采购合约地图（World Map of Vaccine Contracts）显示，一小撮富裕国家已订走全球大部份疫苗，超过国内使用量需求多倍（如英国3.4倍、加拿大3.35倍、欧盟2.3倍）。截至2月12日下单预订的95.9亿剂量，倘能平均分配，就足以涵盖全球一半人口。疫苗国家主义加上有限的生产能力，造成人为的稀缺（artificial scarcity），阻扰各国公平分配疫苗资源。

不止疫苗短缺，一些国家也难以获得足够的抗疫医疗用品，如个人防护装备、检测试剂、医药、呼吸机等医疗仪器。人为稀缺、高需求量令物品导向高获利，低收入国家往往无法负担重要医疗产品，或所购数量不敷。

全球公卫紧急状态下，短期内如何让世界各地的合格厂商提高新冠医疗用品产量？知识产权如专利权、商业机密、工业设计和版权，被视为主要障碍。不少跨国企业既不公开授权，亦无意愿向制造商转移科技。即使自愿授权（voluntary licence），一般上都制定对本身有利条件给指定伙伴，控制后者的供应去向、售价标定。疫情初期，美国药厂吉利德科学（Gilead Sciences，下图）已立下恶例：摒除接近世界一半人口（包括马来西亚），不让这些国家从替代供应商以更低价获取抗病毒药物「瑞德西韦」（remdesivir，因缺乏药效，现已遭世卫组织除名）。不乏可靠证据显示，知识产权确为医疗用品及时普及化的一大障碍。

专利权障碍导致医药产品短缺，马来西亚处境相当不妙。从2003年至2018年，国人拥有的专利权，仅占所有政府批准的药品相关专利领域区区4%。美国、瑞士、德国、日本、法国、英国、比利时、瑞典、意大利和韩国，这十大国家的企业机构掌握我国近八成的药品专利。过去五年（2016-2020）所有进口药品当中，上述十国就占了56.1%，产品总值228亿令吉，不啻突显我国高度依赖进口医疗产品。药品工业的贸易赤字也逐年增加，去年更达10.6亿令吉。反之比较2019年，去年药品进口总值额明显下降18.6%。如今全球货源短缺导致供应链中断、高需求量，或都与疫情有关。

为此，南非和印度向世贸组织（WTO）底下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ade-Related Aspec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TRIPS）理事会提呈一项议案，要求成员国在全球冠病大流行期间，对冠病产品和科技，豁免落实、执行和应用与知识产权相关义务。在这之前，TRIPS协定力求所有世贸成员国，若符合标准和条件，需予相关产品（包括医疗用品）二十年专利垄断权。

提案吁弃疫苗开发主权控制

这项「豁免提案」如今已获近百个成员国支持，让政府在免于高昂诉讼威胁下，提高医疗用品产量，加强合作研发，允许科技转移，以及自由获取其他制造商的相关产品货源。同时，这提案将有助于加快法律确定性和明确度，尤其是让发展中国家制造商得以提高投资生产，确保医疗产品供应充足。

眼看全球未能公平分配抗疫资源，一些国家开始觉悟，依赖医药企业施舍和有限的自愿授权行为并非解决良方。越来越多国家表态支持豁免提案，共同提案国家（co-sponsors）如今已包括整个非洲大陆众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毫无意外的，反对提案者主要来自美国、英国、日本、欧盟和瑞士等专利拥有国。

单从染病和死亡人数来看，这场冠病瘟疫几乎波及全球人口各个层面，对现代人类社会的挑战程度之大史无前例。因此，我们不应任由市场力量垄断，左右至关重要的医疗用品供应，反之须确保货源不绝，价格可负担。其实，不少企业曾经接受公共机构的巨额资助，投入新冠肺炎研究。政府、前线医疗工作人员、病患和志工，纷纷贡献血汗劳力，协助临床科学实验。这些努力推进了知识创造，加强药物疫苗研发。因此，要求在疫情期间停止履行相关知识产权协议义务，合情合理。

反对豁免提案者或许会说，目前TRIPS协定的伸缩性条约，包括政府颁发强制许可证（compulsory licence），足以应付疫情。但那不是通盘的解决方式，无法让政府迅速因应全球公卫紧急状态，及时控制疫情。

如今是时候促请我国（马来西亚）政府在世贸会议无条件支持「豁免提案」。既然我国想要在一年内完成疫苗接种，支持提案无疑是保障国民福祉的正确决定，全球人口也将受惠，何乐不为？